
在澄江,一個個色彩鮮明、神態(tài)各異的面具,既是戲曲表演的道具,更是承載300余年歲月印記的文化名片。它們專屬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——關索戲演出所用。張鴻坤是當下澄江能全面掌握關索戲面具制作技藝的傳承人,以一片匠心守護著這份文化瑰寶。
緣起:少年與面具的初相遇
一曲關索戲,悠悠三國情。澄江關索戲?qū)Q菔駶h鼎盛時期的故事,至今仍以古樸聲腔延續(xù)三國英雄傳奇。關索戲面具作為演出必備道具,已隨這種戲劇走過數(shù)百年光陰,見證了歲月的流轉(zhuǎn)。
今年54歲的張鴻坤,家住澄江市鳳麓街道儀鳳社區(qū)8組。他與關索戲面具的不解之緣,始于12歲那年首次目睹面具制作全過程,當即被這門化平凡為神奇的手藝深深吸引,從此與關索戲面具結(jié)緣。
“那時年紀小,第一次看父母在家制作關索戲面具,覺得特別新奇。”張鴻坤回憶,膠泥塑形、棉紙裱糊、彩繪勾勒,尋常材料在父母手中漸漸成形,最后化作舞臺上栩栩如生的“三國人物”,那些面具在他眼中仿佛被賦予了生命。自那時起,他常守在父母身旁,靜靜地觀摩每一個制作細節(jié)。
“聽陽宗鎮(zhèn)小屯村老一輩人說,過去村里得專門從外地請師傅來做關索戲面具,耗時長達兩個月。其間家家戶戶輪流款待面具師傅,場面十分熱鬧。”張鴻坤提及,父親曾在澄江市文化館工作,當年澄江已無人通曉關索戲面具制作技藝,父親便與母親一同鉆研舊面具,反復琢磨、摸索實踐,逐步復原整套制作技藝。
18歲時,張鴻坤正式跟隨父親曹楷、母親魯學系統(tǒng)學習面具制作。他從打雜做起,耐心觀察制模、裱紙等每一道工序,邊看邊記,并上手苦練。“父母做活慢而細,叮囑我每一步都急不得,要沉下心來。”他說。20歲時,張鴻坤已能獨立完成簡單工序。25歲那年,他成功獨立制作出第一套完整的關索戲面具,交付小屯村關索戲演出隊,邁出技藝傳承路上的重要一步。
張鴻坤正在用畫筆勾勒關索戲面具。
匠心:一個面具的“生命歷程”
關索戲演出不施粉黛,演員身份、角色性格全憑面具辨識,面具制作也因此成為融合雕塑、繪畫與手工技藝的綜合性非遺藝術,最能體現(xiàn)制作者的極致匠心。
“一個面具從無到有,要經(jīng)過制模、裱糊、連接、彩繪、裝飾等多道復雜工序,每一步都非常講究。”張鴻坤介紹,面具核心材質(zhì)為膠泥、棉紙與牛膠,制作時先以膠泥塑造人物臉型模具,再用棉紙、棉布搭配牛膠層層裱糊,達到適配厚度后批灰,再打磨光滑,最后以油彩勾勒臉譜。“每道工序完成后,都得自然風干,要是加溫烘干,面具容易開裂脫落,之前的功夫就白費了。”張鴻坤說。
“比較難的是彩繪,一筆畫錯,整個面具就廢了。”張鴻坤說,面具眼部僅留兩個小孔,演員佩戴后視野受限,角色情緒全靠面具上的臉譜來傳遞。因此勾勒臉譜時不僅要畫得精細,更要畫得傳神。好在他自幼喜愛繪畫,有扎實的功底,加之常年勤學苦練,漸漸將彩繪技藝練得嫻熟自如。
關索戲的行當分為生、旦、凈三類,對應面具各有特色:劉備、孔明、趙云等為生角,面具風格溫潤端莊;花關索、關羽、張飛等為凈角,面具多顯剛勁豪邁;旦角僅鮑三娘、百花公主兩人,且演出時為男扮女裝,面具需貼合女性柔美的氣質(zhì)。面具是關索戲演出的點睛之筆,通常演一堂戲需用20個面具,制作時既要注重人物的寫實,又要融入神態(tài)的塑造,讓每個面具都各有特色。
“每個面具都要留住歷史的韻味,還原三國英雄的模樣。”張鴻坤說,面具由面部、頭盔(旦角無頭盔)與發(fā)髻三部分組成,部分角色面具還需粘貼胡須、髯口,在發(fā)髻上裝飾小絨球,在頭盔上裝飾小圓鏡,簡潔不失精致。
關索戲面具按色彩的不同,又可分為凈臉、花臉、紅臉、土色臉等。在20個常見的面具中,8個為凈臉,分別是劉備、孔明、趙云、馬超、黃山岳、小軍、鮑三娘、百花公主,雖同為凈臉,卻靠云紋、龍紋及眉形、胡須、帽飾等差異區(qū)分,鮑三娘、百花公主的面具描繪脂粉、勾勒鬢角,凸顯女性特質(zhì);花臉面具中,張邦為藍盔五花大臉,肖龍為紅帽藍花臉,鞏固、張遷戴藍花臉,真假張飛配黑花臉,秦蛟用綠花臉;關羽、關索為紅臉,象征忠義;嚴顏為土色臉;黃忠為藕色臉,辨識度極高……尤為特別的是,張邦面具繪蜜蜂圖案,周倉面具為蝴蝶花紋(區(qū)別于其他戲曲中的虎頭花臉),鞏固面具則繪有大葫蘆紋路,各藏巧思。
張鴻坤制作好的面具色彩鮮明、神態(tài)各異。
除了顏色與神韻外,面具制作還兼顧實用性。為增強舞臺形象感,面具尺寸比實際臉型大一倍多,重量卻控制在500克左右,既不影響演員肢體動作,又能保證結(jié)實耐用。張鴻坤指著一個周倉面具說:“這是我父母50年前做的,現(xiàn)在基本完好無損,沒怎么褪色,結(jié)構(gòu)也穩(wěn)固。我們按傳統(tǒng)方法手工制作的面具,只要愛惜,至少能保存二三十年。”
傳承:讓面具“活”在當下
2021年、2024年,張鴻坤先后獲評縣級、市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關索戲面具制作代表性傳承人。在他眼中,這是一份榮譽,更是一種沉甸甸的傳承責任。
關索戲面具制作耗時費力,收益卻不高,不少人勸他放棄,可張鴻坤從未動搖。“只要有人愿意學,我就愿意教。”這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,也始終在踐行。云南藝術學院、桂林市藝術學校等院校的學生慕名前來學習,他悉心傳授技藝。閑暇時,他還主動走進鄉(xiāng)村、學校,積極參與澄江市立夏節(jié)等民俗活動,展示面具制作技藝,讓更多人了解這一獨具地方特色的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。
張鴻坤不僅精通關索戲面具制作,還在長期實踐中掌握了關索戲演出服裝及其他道具制作技藝,成為不可多得的多面手。多年來,他制作的多套面具和戲服,被澄江化石地世界自然遺產(chǎn)博物館、澄江市右所鎮(zhèn)馬房村黨群服務中心、陽宗海國家級旅游度假區(qū)游客中心、玉溪市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展示館、澄江飛大田游客中心等收藏展示,讓關索戲文化以實物形式被更多人熟知。
關索戲演唱的是三國英雄故事,蘊藏的是澄江人對土地、歷史與文化的深厚情懷。張鴻坤則是幕后為英雄“塑魂”的人,以半生堅守與匠心,讓承載數(shù)百年記憶的關索戲面具走出歷史、走進當下,在新時代舞臺上,繼續(xù)訴說那段蕩氣回腸的三國傳奇。(玉溪市融媒體中心記者 李艾麗 文/圖)